日期:2025/04/07 11:15来源:未知 人气:51
庆元十五年冬。
汴城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寒风凛冽,雪花纷飞,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无尽的冷意与萧瑟。
朱雀大街东胡同的周侍郎府邸深处,有一处偏僻的小院,院中寂静无声,仿佛与世隔绝。
明明是白昼,屋内却昏暗如夜,唯有窗外透进的一丝微弱光线,勉强照亮了房间的轮廓。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刚从外面冒着风雪赶回来的小桃,听到这咳嗽声,心中一紧,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积雪,急忙推开房门,快步走到床前。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小桃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与心疼。她放下手中的篮子,轻轻扶起床上那瘦弱不堪的女子。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女子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虽然病容满面,但从那依稀可见的眉眼间,仍能窥见她昔日的倾城之姿。
“咳……咳……小桃,怎么样了?”柳之心强忍着咳嗽带来的剧痛,声音虚弱地问道。
小桃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小姐,都怪我没用……大人还没下值,我……我没能见到他。”
柳之心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心中虽早已不抱希望,但听到这个消息,仍不免感到一阵失落。她原本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女儿冉姐儿。
冉姐儿今年才六岁,生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
自从柳之心被囚禁在这偏僻的小院后,冉姐儿曾多次为她向周若鸿求情,却屡屡被拒。
即便如此,冉姐儿仍时常偷偷跑来探望她,或送些东西,或陪她说话解闷。
可就在几天前,冉姐儿突然病了,再也没来过。
想起女儿那张明媚的小脸,柳之心的心中涌起一阵柔软与酸楚。如今冉姐儿病得如何,她一无所知,心中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
角门的下人们说,没有楚夫人的允许,他们不敢擅自放她出去,只能去找周若鸿帮忙。
“呸!她算哪门子的夫人?”小桃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眼中满是厌恶。她口中的“夫人”正是楚凡儿,周侍郎的表妹,如今的侧室。
柳之心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听得小桃心疼不已。她连忙安慰道:“小姐,您别急,先喝了药,一会儿我再去大门守着,等大人回来,我一定拦住他。”
说着,小桃掀开篮子上的花布,端出一碗尚有余温的浓稠汤药。
“来,我喂您。”小桃小心翼翼地扶起柳之心,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柳之心知道自己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但为了让小桃安心,她还是强忍着苦涩,将药一饮而尽。
“小姐,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小桃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桃,辛苦你了。”柳之心虚弱地说道,声音轻若游丝。
“小姐,您别这么说,折煞奴婢了。”小桃眼中泛起泪光,为了不让柳之心看到自己的难过,她急忙转身假装去找蜡烛。
“别找了……咳……咳……没有了。”柳之心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小桃咬了咬牙,愤恨地说道:“那姓楚的就是个白眼狼!当初小姐对她那么好,如今她却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大胆!谁敢在背后议论本夫人?”一道冷厉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楚凡儿带着几名婆子闯进了房间。
楚凡儿身着一袭绯色细烟萝裙,外罩一件白狐袄子,头上珠翠环绕,显得雍容华贵。她目光冷冽,扫视着房间内的主仆二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柳之心的目光落在楚凡儿头上那支孔雀含珠的金钗上,顿时激动起来,颤抖着手指向她:“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怎么能抢走!”
“大胆!这是我们夫人的!”楚凡儿身旁的婆子厉声呵斥道。
“你竟敢这样对我们小姐说话!”小桃气得扑上去,却被那婆子一把推开,重重摔倒在地。
“哦?还没找你算账呢,刚才就是你在背后议论本夫人?”楚凡儿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指甲上的丹寇,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柳之心心中一紧,暗道不好。果然,楚凡儿冷冷一笑,下令道:“来人,把她拖出去,打死!”
两名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小桃,拖着她往外走。
“小姐,救我!”小桃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不要!咳……咳……”柳之心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虚弱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桃被拖走。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了板子重重落下的声音,伴随着小桃痛苦的惨叫。
“放过她!”柳之心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放过她?你拿什么来换?”楚凡儿轻笑着,眼中满是戏谑。
“我身上的东西都被你抢走了,已经一无所有!”柳之心急切地说道。
“是吗?”楚凡儿冷笑一声,随后缓缓道,“我要柳家的藏宝图。”
果然,她的野心昭然若揭。
听着院子里小桃的呻吟声渐渐微弱,柳之心心中一横,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然而,院子里突然传来小桃凄厉的喊声:“小姐,不要救我!我……走了,来世再伺候您!”
板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柳之心悲痛欲绝,泪水夺眶而出。
“可惜啊,差一点。”楚凡儿凑到柳之心耳边,低声说道,“不过,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冉姐儿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你!”柳之心目眦欲裂,心中怒火中烧。
“我什么我?听说冉姐儿每天都在乖乖吃药,就是为了早点好了来看你。你说,如果我在她的药里加点东西,让她再也见不到你,会怎么样?”楚凡儿语气轻佻,字字诛心。
“好,我给你!”柳之心狠狠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楚凡儿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地凑近柳之心:“说吧,藏宝图在哪儿?”
柳之心虚弱地抬起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楚凡儿毫无防备地将头凑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柳之心那看似病弱的身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一手紧紧扣住楚凡儿的头,另一只手迅速从被褥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划向楚凡儿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楚凡儿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满脸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
“凡儿!”周若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刚下值回家,便匆匆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脸色骤变,几步冲上前扶住楚凡儿,怒视着柳之心:“你这个毒妇!”
柳之心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她本想连周若鸿一并解决,可惜体力已耗尽,再也无法动弹。
周若鸿抱起奄奄一息的楚凡儿,匆匆离去。屋内再次陷入死寂,唯有柳之心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她是汴城首富柳家的独女,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嫁入周家后,她为周家倾尽所有,耗尽家产,助周若鸿步步高升。
然而,周家的兴旺却成了她悲惨命运的开始。
周若鸿不仅拿着她的嫁妆在外养着青梅竹马,还纵容楚凡儿多次挑衅她。
更可恨的是,周若鸿与柳家二房勾结,谋夺她家的财产,害死了她的父母。
而她,也被他们下了慢性毒药,日渐衰弱。
“父亲,母亲,女儿识人不清,害得柳家家破人亡……”柳之心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悔恨与不甘。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的呼吸渐渐微弱,最终闭上了双眼。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一抹暗香幽幽飘散,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尽的悲凉故事。
柳之心悠悠转醒,只觉眼前一片朦胧,似有薄雾轻笼。她缓缓睁眼,入目竟是熟悉的陈设,雕花窗棂外透进一缕晨光,映得屋内光影斑驳。
她心中一惊,指尖轻触床沿,那触感真实得令她心头一震。
“这是……何处?”她喃喃自语,声音轻若游丝,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夫人,您醒了!”一道欣喜的声音响起。
柳之心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脸欣喜的小桃。
“小桃,你怎么在这?”小桃不是死了吗?柳之心迷茫道。难道是在阴曹地府?
不对,小桃的脸是如此年轻。
“夫人,小桃一直都在啊。”小桃赶紧过去扶起她从床上坐起来。
柳之心一瞬间感觉到迷茫,她分明记得自己已死在庆元十五年那个冬天,魂魄飘散于天地之间,怎会在这里?她抬手抚上胸口,心跳如鼓,声声敲击着她的神志。
她环顾四周,房内陈设极尽奢华,雕花楠木床榻上铺着锦绣被褥,金丝绣成的凤凰展翅欲飞。
床头的紫檀木几上,摆放着一只青花瓷瓶,瓶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梅花,幽香扑鼻。
窗边垂着轻纱幔帐,微风拂过,纱幔轻扬,露出窗外一片碧绿的竹林。
柳之心深吸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切奢华景象,仿佛昨日重现,却又恍如隔世。这分明是她嫁入周家后的卧室!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悦耳,仿佛在提醒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柳之心缓缓起身,步履轻移,行至镜前。
镜中女子镜子里是一张莹白如玉的鹅蛋脸,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小巧高挺的鼻子下面,一点朱唇丰盈亮泽,端的是一副倾城倾国之貌。
这分明是她18岁那一年。嫁入周家的第二年。
她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前世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爱恨情仇、生死离别,仿佛一场大梦,而今梦醒,她竟重回这命运转折之处。
“天意如此,莫非是要我重来一回?”她低声呢喃,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既然上天赐她重生,她便不能再如前世那般任人摆布。这一世,她要亲手改写命运,护住那些曾失去的至亲至爱,也要让那些负她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柳之心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拂过镜面,镜中的人眼睛一扫阴霾,炯炯有神。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对了,她的冉姐儿呢?
“小桃,冉姐儿去哪儿了?”柳之心急切地问道。
“夫人,您别着急。因为您不慎坠湖后感染了风寒,一直昏迷不醒,大人担心冉姐儿被传染,所以暂时把她抱走了。”小桃轻声安慰道。
坠湖?柳之心猛然想起,正是这一年,周若鸿提出要将他那寡居的青梅竹马楚凡儿接进府中,美其名曰要报答楚家的恩情,好好照顾她。
然而,柳之心坚决反对,楚凡儿因此怀恨在心。
她利用早已安插在柳之心身边的丫鬟,趁柳之心在湖边赏景时,将她推入湖中。
柳之心昏迷期间,周若鸿为了掩盖真相,竟急不可耐地将她身边所有伺候的丫鬟杖毙,连一刻都不愿等她醒来。
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若说不是为了替心上人斩草除根,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这也是柳之心醒来后,发现身边只剩下小桃一人的原因。
不过,小桃的忠诚她前世早已领教,因此,有小桃一人足矣。
柳之心冷笑一声,心中暗想:幸好老天让我重活一世,这一世,我定要让这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听闻柳之心苏醒的消息,周若鸿匆匆赶来,表面看似关切备至,实则心中忐忑,唯恐她清醒后追查到他心上人的踪迹。
柳之心冷眼旁观,虽面色憔悴,却难掩内心的清醒与决绝。
不得不说周若鸿仪表堂堂,举止温文尔雅,一颦一笑间尽显谦和,然而这不过是他的伪装,昔日的她正是被这副皮囊所惑,才误入这段姻缘。
“夫人,可觉好些了?”周若鸿伸手欲扶,语气中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
柳之心强忍厌恶,未将他推开,只是淡淡回应:“多谢夫君挂念,妾身已无大碍。”
她的冷漠令周若鸿措手不及,原本期待她如往常般扑入怀中哭泣求慰,如今却见她判若两人。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如此甚好,娘亲亦在为你忧心,只是她正携小妹于城外寺庙祈福,待她归来,你亲自去拜谢她老人家吧。”
提及周李氏,柳之心心中冷笑。那所谓的“忧心”,不过是虚伪的掩饰。
也怪她,养出了一屋子的狼子野心。
柳之心嫁给周若鸿时,周若鸿还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家中除了寡母,还有弟妹,家境可谓一贫如洗。
当初柳家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正是看中了周家人口简单,易于相处。
虽说周家贫寒,但柳家是商贾之家,家财万贯,足以压制周家,确保女儿不会受委屈。
父母为子女计深远。柳之心想起久未谋面的父母,不禁潸然泪下。
她的父母或许从未料到,当柳之心带着柳家大半家财的嫁妆踏入周家后,头两年,周家上下对她确实礼遇有加。
周家也因此一夜暴富,从贫寒之家摇身一变成了富贵门第。
周母从一介农妇变成了如今呼风唤雨、仆从如云的贵妇人,出入有车马相随,餐桌上摆的不是山珍就是海味。
就连周若鸿的妹妹周若晴,也过上了极尽奢华的生活,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
周若鸿的弟弟周若雁,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整日挥霍无度,渐渐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谁曾想,他竟丧心病狂,最终卷入谋害她父母的阴谋之中。
至于周若鸿,表面上是风度翩翩的君子,婚后却逐渐显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他不仅利用她的嫁妆在外豢养自己孀居的青梅竹马,更堂而皇之地带着楚凡儿登堂入室。
而那楚凡儿野心勃勃,不甘居于人下,竟买通下人,暗中给她下慢性毒药,最终令她含恨而终!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柳之心眼中怒火熊熊,直逼得周若鸿不敢直视。
他心头一颤,隐隐觉得今日的柳之心与往日大不相同,却又说不清究竟哪里变了。
他不敢久留,只得借口离去。
待周若鸿走后,柳之心神色一凛,转头对小桃吩咐道:“听好,我有三件事要你即刻去办。”
小桃见她神情凝重,连忙竖起耳朵。“其一,备好车马,我要回娘家;其二,从今往后,你只可信我一人,其他人皆不可轻信;其三,速将冉姐儿带来见我。”
柳之心虽大病初愈,语气却坚定有力。小桃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心中一震,立即领命而去。
小桃很快将冉姐儿抱了过来,身后紧跟着冉姐儿的奶娘和两个丫鬟。
冉姐儿才一岁多,生得玉雪可爱,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灵动中透着天真,格外惹人怜爱。
她一见到柳之心,便兴奋地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要抱抱。
柳之心隔了两世,终于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仿佛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瞬间淹没了她的思绪。
这是从她身上掉下的心肝肉啊!
她紧紧地将这个小小的人儿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小手……
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仿佛要将前世所有的遗憾与悔恨都化作此刻的温柔与怜爱。
“我的冉姐儿,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命啊……”柳之心喃喃低语,仿佛怎么亲都亲不够,怎么爱都爱不够。
冉姐儿虽然懵懵懂懂,却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深情,伸出香香软软的小手,笨拙地为柳之心擦拭眼泪。
“量……别孤了……”她刚学会说话,吐字还不清晰,声音软糯糯的,带着几分稚嫩。柳之心却听得明白,她知道冉姐儿说的是:“娘,别哭了。”
“夫人,让奴婢来吧。”一直站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奶娘刘氏突然开口,声音恭敬而谦卑。
柳之心这才注意到这个看似尽职尽责的奶娘。上一世,她直到最后才得知,刘氏竟是楚凡儿的亲大姨。
在周若鸿的安排下,刘氏挤走了原本对冉姐儿极为用心的奶娘,留在了冉姐儿身边。
这个表面忠厚、实则心机深沉的女人,不仅与楚凡儿里应外合,将她们母女的一举一动悉数告知楚凡儿,还故意将冉姐儿养得娇纵任性,甚至在楚凡儿怀孕后,多次试图谋害冉姐儿,为楚凡儿的孩子铺路。
想到这里,柳之心心中一阵寒意。她不禁自责,上一世自己太过疏忽,竟让楚凡儿有机可乘,将整个周府渗透得如此彻底。
如今,她重生的第一天,也是刘氏上职的第一天。在她之前,那个真心疼爱冉姐儿的奶娘,早已被刘氏用阴谋手段除掉了。
思及此处,柳之心心中已有了决断。
“刘氏,你是何许人也?”柳之心冷静地问道,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刘氏的脸,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刘氏心中一惊,不明白柳之心为何突然问起她的来历,但她依旧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夫人,奴婢来自朝县。”
朝县?楚凡儿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柳之心心中冷笑,上一世的自己竟如此愚蠢,从未对刘氏的来历起过半点疑心。
她本想立刻将刘氏拖出去处置,但转念一想,何不将计就计?
楚凡儿不是想从她这里偷听消息吗?
那她便给楚凡儿送去一些“假消息”,让她自食其果。想到这里,柳之心心中一阵快意,她几乎能想象到楚凡儿得知自己精心铺设的陷阱反噬自身时的“惊喜”表情。
然而,刘氏心思歹毒,留在冉姐儿身边终究是个隐患。于是,柳之心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刘妈妈,你这般才能,做冉姐儿的奶娘实在是大材小用。从今日起,你便升为我们院里的管事妈妈吧。”
这番话看似抬高了刘氏的地位,实则将她调离了冉姐儿身边。
柳之心院中的事务一向由她的陪房张妈妈打理,刘氏虽名为管事,却根本接触不到核心事务,反而被置于柳之心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
刘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赶忙谢恩,心中虽有疑虑,却不敢表露半分。
柳之心抱着冉姐儿进了屋,轻声哄着她入睡,心中却暗暗叮嘱身边的小桃,务必时刻留意刘氏的动静。
而那刘氏满心不甘,本以为可以借着照顾冉姐儿的机会拿捏柳之心,如今计划全被打乱。
她悄悄寻了个机会,写了一封信送出府去,信自然是传给楚凡儿的。
楚凡儿收到信后,心中大为疑惑。她暗自思忖,柳之心为何突然如此反常?于是,她决定等周若鸿上门时,再试探一番。
安排好刘氏的事后,柳之心立即吩咐小桃去打听之前那位奶娘的下落,希望能将她寻回,继续照料冉姐儿。
眼下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却苦于身边无可靠之人可用。
思来想去,柳之心决定回娘家一趟,寻求帮助。
次日,她带着冉姐儿,乘坐那辆装饰奢华的紫檀木马车,踏上了归家的路。
车内,柳之心抱着冉姐儿,目光透过车窗,望着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愈发沉重。近乡情怯,何况她已经两世未曾见到父母,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不安。
柳之心的娘家“裁柳庄”,是显赫一时的布匹商号。
柳家祖上虽曾显赫,但到了她父亲柳叶琛这一代,家道中落。
柳叶琛早年不过是个落魄秀才,因家贫无以为继,只得弃文从商。
谁料他竟有经商天赋,短短数年便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分店遍布大显朝半数疆土,家财万贯。
然而,这偌大的家业仅限于柳家大房。
柳家有二子一女。
长子柳叶琛,即“裁柳庄”的掌舵人,娶妻马氏,膝下虽曾有几子,却皆夭折,唯有柳之心存活下来,因此夫妇二人对她视若珍宝,呵护备至。
次子柳叶明,娶妻周氏,育有一子一女,整日无所事事,依附大房度日。
三女柳娇娇,嫁与本地一秀才,常回娘家打秋风。
柳叶琛虽经商有成,却始终念及骨肉亲情,未曾将二弟一家分出去。
柳之心的祖母更是偏心二房,对柳叶琛一家多有苛责,尤其是柳之心母亲马氏,因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多年来备受冷眼。
马车缓缓停在柳府门前。柳之心深吸一口气,抱着冉姐儿下了车。
朱红大门紧闭,门楣上的匾额透着低调的奢华。
小桃上前叩门,不多时,门开了。
管家一见是柳之心,先是一愣,随即满脸惊喜:“大小姐回来了!”
消息传得飞快,柳父柳母急匆匆迎了出来。柳母一见女儿,眼眶顿时泛红,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我的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柳之心亦是泪如雨下,怀中的冉姐儿则好奇地打量着众人,那可爱的模样惹得柳母更是心疼不已。
柳父站在一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众人相携入府,柳父柳母抱着冉姐儿,爱不释手。
自柳之心嫁入周家,因操劳过度,竟已整整两年未曾归家。
想到上一世自己竟忽视父母至此,柳之心心中愧疚难当,暗自发誓此生定要好好陪伴双亲。
柳之心正欲去拜见祖母,却得知祖母已午睡,不便打扰。
她心知祖母并非真的午睡,而是不待见她。
祖母心中只有二叔一家,早已偏心到了天外。
柳之心只得作罢,随父母前往东院。
“心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柳父见女儿突然归家,心中不免担忧。
柳之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轻声道:“女儿无事,只是思念双亲。”
柳父柳母闻言,双双落泪。
待父母情绪稍平,柳之心表明此次归家,一是思念父母,二是想寻些可信之人帮忙。
柳母当即表示家中有几个家生子忠心耿耿,可随她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铃铛环佩声由远及近,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身着嫣红炽锦镶金线长裙的妇人款款而来。
那妇人年约三旬,头上珠翠环绕,身上披金戴银,竟比柳母这个当家主母还要奢华几分。
正是柳之心的二婶周氏。
周氏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原来是侄女回来了。”
柳之心心中冷笑,自己进门并未通传二婶,她却能及时赶来,可见其耳目灵通,心思深沉。
周氏身后,一名明艳少女款款上前,摇着柳母的手臂撒娇道:“伯母偏心,姐姐一回来就忘了我。”正是柳之心的堂妹柳之华。
柳之华年纪虽小,却极富心机。自柳之心出嫁后,她便利用柳母膝下空虚,百般讨好,深得柳母欢心。
柳之华故作体贴地说道:“姐姐许久未归,家中长辈甚是想念。”言下之意,却是在暗指柳之心不孝。
柳之心岂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冷冷一笑:“论周到,我确实不如妹妹。只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重活一世,她早已不再对仇人假以辞色。
这话一出,柳之华母女顿时脸色大变。
柳父轻咳一声,沉声道:“好了,心儿难得回来,莫要伤了和气。”
柳之心看向父亲,轻声道:“父亲,女儿此次回来,确实想挑几个人手,还望父亲应允。”
柳父点头应允。
周氏见状,忙使眼色给柳之华。柳之华眼珠一转,娇嗔道:“姐姐,家里最近忙着哥哥进学赶考的事,恐怕没有得力人手可用。”竟是明目张胆地拒绝。
柳之心心中冷笑,刚要回击,柳母已抢先开口:“不可,家中已备好人选,你在家好好陪着你母亲便是。”
柳之华咬着嘴唇,满心不甘。
柳之心暗自庆幸有父母撑腰,心想只要带回人手,便能慢慢巩固自己的势力,往后也不必再惧他人算计。
在繁华的汴城,有两条截然不同的街道,一条名为慕春巷,这里居住的皆是达官显贵与商贾巨富,可谓寸土寸金,富贵逼人。
而另一条名为寒衣巷,顾名思义,这里住着的都是衣衫褴褛的穷苦人家,生活艰辛。
在慕春巷最繁华的地段,矗立着一座精巧绝伦的宅院。
院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流水潺潺,各色名贵花卉争奇斗艳,景色宜人,美不胜收。
一位身着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女子正托着腮帮,坐在亭子里,一双杏眼水汪汪地望向大门的方向,神情中透露出望眼欲穿的期盼。
这位女子正是楚凡儿。
“周郎怎么还不来?”楚凡儿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一旁为她打扇的侍女连忙安慰道:“夫人,您别急,大人既然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的。”
站在一旁的林嬷嬷察觉到楚凡儿的不耐,悄悄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那丫鬟便端来了一盘用水晶碗盛着的冰荔枝。
“夫人,尝一个消消暑吧。”林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剥好一颗荔枝,递到楚凡儿的嘴边。
一股冰凉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楚凡儿细细品味着,心中的焦躁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这荔枝可是大人特意为您寻来的,产自岭南,是专供上贡的珍品,听说一颗价值千金呢。”林嬷嬷察言观色,适时地说道。
听了这番话,楚凡儿的火气顿时全消,心中暗想:周郎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她环顾四周,满屋的绫罗绸缎,金碧辉煌,她身上穿的、吃的,哪一样不是周若鸿供应的?虽然衣食无忧,但她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正思忖间,忽然听到门房通报,周若鸿来了。
楚凡儿欣喜若狂,几乎要跳起来。她急忙起身想要迎出去,却又担心自己的妆容不够精致,便转身回房重新打扮了一番。
当周若鸿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子时,只见楚凡儿身着轻薄纱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凡儿!”
“周郎!”
两人如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先是深情拥吻,难舍难分,随后又滚到床上,卿卿我我,满室春光无限。
事毕后,周若鸿半躺在床上,怀中依偎着眉目含情的楚凡儿。
“周郎,我好想你。”楚凡儿嘤咛一声,羞红了脸,倒在周若鸿怀里。
“我也想你啊,可是家里事情多,柳之心那边出了点事,我一时走不开。”
周若鸿抓起楚凡儿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吻了一口。
“想我也不来看我!你不知道我等得多辛苦!”楚凡儿说着,眼中泪光闪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着楚凡儿柔弱无依的样子,周若鸿心中一阵怜惜。
“傻瓜,我心里自然是想着你的,我可以发誓!”周若鸿装模作样地举起手,作势要发誓。
“不用,周郎,我信你。只是……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进府里?我想长长久久地陪在你身边。”楚凡儿含羞带怯地看着周若鸿,眼中满是柔情。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凡儿,柳之心那边还不能打草惊蛇,不然……”周若鸿欲言又止。
楚凡儿明白他的意思,只得将满心的期待再次压下。她咬了咬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周若鸿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心中愈发怜惜,又温言软语哄了她许久。
直到他掏出一间店铺的房契,楚凡儿才破涕为笑。
她也知道过犹不及,适时的逼迫就够了。
毕竟,她现在的好生活全赖周若鸿,可不能把他惹恼了。
柳之心携冉姐儿回到周府,随行的还有她从娘家带来的几个人:秋香、秋露、秋霜、秋菊、秋叶。
这些丫鬟各有所长,非比寻常。
秋香出身杏坛世家,医术精湛,因家族蒙难,幸得柳之心之父柳叶琛相救,自愿卖身柳家以报恩德。
秋霜与秋露姐妹俩,武艺高强,能以一敌十;秋菊擅长管家,秋叶则精于烹饪。
此外,柳父柳母还特意安排了一位善于交际的家丁郑大,以便柳之心在外行事方便。
这些人皆受柳家深恩,忠心耿耿,可见柳家父母为女儿考虑之周全。
“从今以后,你们便是我的人了。”柳之心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
“我们愿誓死效忠小姐!”众人齐声应道。
柳之心满意地点头,心中对父母的安排深感欣慰。她将武功高强的秋霜和稳重的秋菊安排在冉姐儿身边,叮嘱她们务必保护好冉姐儿。
刚安排妥当,周府管家匆匆赶来:“少夫人,老夫人和小姐已归府,现正在正厅等您。”
柳之心微微颔首,带着冉姐儿和众丫鬟前往正厅。
正厅内,老夫人周李氏端坐主位,目光冷淡地扫过柳之心一行。柳之心恭敬行礼,周李氏却冷哼一声:“哼,你身后带的丫鬟是你柳家的吧?莫不是要把柳家的规矩全带到我周家来?”
柳之心心中一紧,面上却从容笑道:“母亲误会了,儿媳只是习惯了她们伺候。若母亲不喜,儿媳自当让她们守些规矩。”
老夫人脸色稍缓。
一旁的周若晴不耐烦地开口:“嫂嫂好生无礼,听闻我们回来也不出来迎接。”
说罢,板着脸冷哼一声。
柳之心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惶恐之色:“好妹妹,我前一日还卧床不起,也不见你来探望。若说无礼,嫂嫂确实不如你。”
周若晴顿时涨红了脸,气得手指发抖:“你……你怎么这般说话?”
周李氏眉头微皱,看向柳之心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满:“心儿,你如今嫁进周家,怎的还如此不懂事?”
柳之心轻轻福身:“母亲,儿媳只是实话实说。若晴妹妹既已关心起礼节之事,想必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定能体谅儿媳身体不适未能相迎之举。”
周若晴一时语塞,周李氏开口道:“好了,都是一家人,莫要再争吵了。”
柳之心应下,心中却知这两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周若晴眼珠一转,撒娇道:“娘,马上就到晴儿生辰,你让嫂嫂把那支孔雀含珠的金钗送给我吧。”
周李氏看向柳之心,似笑非笑:“既然晴儿想要,那不如就给她吧。”
那支孔雀含珠金钗,乃是柳之心母亲的祖传宝物,金孔雀栩栩如生,口中衔着一颗粉色东海珍珠,珍贵无比。
柳之心盈盈一笑:“妹妹,这金钗乃是家母所传之物,意义非凡,本不该拒绝妹妹所求。只是这金钗承载着太多回忆,若贸然送人,恐伤了母亲的心。”
周若晴脸色一变,刚要发作,柳之心又道:“不过妹妹生辰,嫂嫂自是要有所表示。我这儿有一对翠玉耳环,虽不及金钗珍贵,却也是难得的好物,配妹妹正合适。”
说罢,示意丫鬟将耳环呈上。
周若晴看了看耳环,仍不满意,周李氏却先开口:“晴儿,这耳环也是你嫂嫂的心意,莫要贪心不足。”
周若晴只得闭嘴,心中却暗恨不已。
柳之心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暂时躲过一劫,但周若晴绝不会罢休。
果然,周若晴暗中握紧拳头,眼神怨毒地看着柳之心,心中盘算着如何将那金钗弄到手。
与此同时,周李氏已得知柳之心遇险之事,连夜唤来周若鸿,语重心长道:“现在我们周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多亏了柳氏。你不该为了那楚凡儿让她寒心!毕竟我们以后还用得上那柳氏!”
周李氏虽瞧不起柳之心,却不得不承认周家还需依靠她。
“你也好久没和那柳氏同房了吧?今晚你就去哄哄她,和她生个儿子,到时候她是扁是圆,还不是任我们周家揉捏?”
周李氏一锤定音。
周若鸿心中一动,想着柳之心近日的冷淡,决定去哄她一番。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柳之心的“听雪堂”,却见柔和的灯光下,柳之心正专心看着手中的札记,乌发随意挽起,几缕秀发垂在脸庞,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夫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柳之心掩住眼底的不耐,淡淡问道。
“瞧你说的,我们夫妻何时变得如此生份了?”周若鸿见她冷淡,心中酸楚,往日她见他来总是欣喜万分,如今却如此疏离。
柳之心并不答话,只是冷冷注视着他。
周若鸿讨了个没趣,兀自脱掉衣服,朝她走来:“我们早些安置吧。”
柳之心再也掩盖不住厌恶,抬手就是一巴掌。
周若鸿错愕地盯着她:“你!”
“滚!我不想看到你。”柳之心冷冷道,两名丫鬟立刻护在她身前。
“好得很!”周若鸿气急败坏,甩袖离去。
柳之心命人关上门,心中冷笑。周若鸿站在门外,心中却有一丝甜蜜,认为柳之心是因楚凡儿一事吃醋才如此对他。
他决定暂时少去见楚凡儿,以免“逼宫”之事发生。
柳之心深知,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她定要打破前世的厄运,守护好自己和冉姐儿。
这日,柳之心正抱着冉姐儿在怀里逗弄,忽见那刘氏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她心下了然,看来楚凡儿是迫不及待了。
柳之心招来郑大,低声吩咐起来。郑大听后立即领命而去。
柳之心也迫不及待想要会会楚凡儿这个前世的仇人,不知道是否因为她的重生会引起变化,所以她需要派郑大去探寻一番。
不知道靠着吸她的血吃香喝辣的楚凡儿今世是否能如愿!
柳之心正思虑着楚凡儿的事,没想到楚凡儿也正在计算着她。
楚凡儿一目十行地看完刘氏的来信,满脑子都在想着信上说的那一支孔雀含珠的金钗。她知道柳之心娘家是巨富之家,手头有不少好东西。
包括周郎送给她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借花献佛”,来自于柳之心。
这支孔雀含珠金钗必定价值连城,她势在必得。看来要从周郎手上入手了。
这边郑大办事速度也是够快。只两盏茶的功夫他就回来复命了。他看着柳之心眼神有点犹豫。
“但说无妨,把你查到的都说出来。”柳之心知道他是觉得牵扯到所以有点难为情。
听得柳之心这么说,郑大也就把查到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原来楚凡儿和周若鸿亮两家是故交,两人是青梅竹马 ,互生情愫。只是因为楚家看不上周家的家境,匆匆把楚凡儿嫁了出去。
被棒打鸳鸯后,周若鸿郁郁寡欢,暗暗发誓要夺回心上人,于是发奋图强,终是考上了末等进士,又得柳家看中,攀上了荣华富贵,自此走上人生巅峰。
他一朝得势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回他的白月光,恰好此时,楚凡儿的夫君莫名得了怪病一命呜呼,就此再无顾忌。
周若鸿花了重金在外给楚凡儿置办了宅院,各色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流水似的送给了楚凡儿,两人自此过着出双入对的生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才是正经夫妻呢。
郑大说完这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柳之心。一直在后面伺候的小桃听得气愤不已,当下拉起袖子就要找周若鸿拼命,可惜被秋露拉住了。
柳之心一阵感动,她知道小桃一向忠心为她。这一世不会再让她枉死。
想到周若鸿和楚凡儿这一对贱人,柳之心冷笑一声,心中暗忖,前世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被这二人哄骗。
如今既已知晓真相,定不会如他们所愿。
柳之心抱紧了冉姐儿,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楚凡儿从嫁人到跟着周若鸿一直没有生育过,为此她到处寻医问药,无法生育已然成了她的心病,而且楚凡儿还有一大弱点,就是她生性风流!
要知道上一世为了解楚凡儿,掌握敌情,她做了多少功课。
她想到通医术的秋香,急急唤来后,主仆几人商量一番,最终想到了一条妙计。
在慕春巷的那一处精巧的宅院里,楚凡儿在发啤气,到处摔打东西,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周郎他一定是腻了我了,已经有三天没来了!”楚凡儿拿起一个梅瓶朝着一个跪着的婢女砸去。
只听“哗啦”一声,随着瓷片四处跌落,婢女的额头鲜血直流,但是她不敢呼痛,只得咬牙受着。
听到风声的林嬷嬷飞奔而来,抱住发狂的楚凡儿好一阵安慰,楚凡儿才冷静下来。
林嬷嬷朝着跪着的婢女使了使眼色,她们就一个个退了出去,转瞬之间,屋子里就剩下她和楚凡儿两人。
“我的小姐啊!您又是发的什么脾气?”林嬷嬷出声说道。
对于从小带她到大的奶嬷嬷,楚凡儿是全心信任的,此刻她窝在林嬷嬷怀里抽抽噎噎道:“我厌够了这种日子!”
日日翘首盼着情郎,毫无安全感。
“小姐,别说气话了,要不是大人我们怎么能过上现在这种好日子?”
林嬷嬷轻轻拍着楚凡儿的背,低声细语地安慰道。
是啊,要不是周郎,她估计还要窝在那病秧子家里伺候公婆,吃不好,穿得差,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显然林嬷嬷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
“周郎是不是厌倦了我?如果……如果我有个孩子多好?”
如果有了孩子,最好一举得男,她可知道柳之心只生下一女,如果她生下一个儿子,她就可以登堂入室,彻底告别现在的身份!
可是说到怀孕一直是她的痛。早年间她耐不住寂寞,和几个男人勾搭在一起,也曾怀孕过,可是因为顾及声誉打掉了,自此就伤了身子,迟迟未能再有孕。
林嬷嬷怎么不知她的痛,又是一阵软言软语安慰。
恰好此时,一个丫鬟进来通传说“李家班”到了。
这“李家班”可是最近汴城炙手可热的戏班子,楚凡儿又是戏迷,加上深闺寂寞,她经常叫戏班子上门来给她唱曲解闷。
楚凡儿赶忙整了整妆容,带着林嬷嬷就往园子走去。
今天戏班里出现了一个新面孔,只见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真正是貌比潘安,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别样的风流,楚凡儿一时不由得看痴了。
她召来此人,一问,才知道是他叫莫如松,来自于江南,因为家境贫寒,自小便被卖入戏班,经过多年苦练,如今已是声名鹤起,成了戏班的台柱,因为之前的主角病了,故就由他顶替。
莫如松此时牵起楚凡儿的手,邀她共唱一曲。楚凡儿早有此意,一时之间,你来我往,眼波流转,尽是郎情妾意。
一曲终了,莫如松竟然毫不理会楚凡儿的挽留,转身就走。
在见不到莫如松的日子里,像是有一把钩子吊着,让她心里痒痒的。
又过了几天,楚凡儿又邀请了戏班子,她看见莫如松,一颗心早就飞向了他。
可是莫如松竟然无视她的眉目含情,唱完就走了。让楚凡儿心里空落落的。
接下来她再邀请戏班子过来,却看不到莫如松,她就抓肝挠心地想着。
日日对着天上唱着:“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于是她挥笔给莫如松写了几封信,莫如松竟然也给她回了。
一时之间春意跃然纸上,正是一笔相思,两处闲愁。
等在邀请戏班上门,楚凡儿就迫不及待的清退左右,一把倒在莫如松的怀里。
莫如松和楚凡儿相携走入了内室,一时之间,房间里一片春意盎然,整个院子的上空回响的都是楚凡儿的呻吟。
“成了?”柳之心听到了秋菊的通报。
她没想到竟然那么容易!
她可是做好了长期的准备。
看来那莫如松的确有两把刷子。
原来那莫如松是郑大找花了大价钱找来的人,他可是“男风馆”的头牌,最擅长玩弄感情,他那一套手段,男女皆适用。
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这一世,楚凡儿我必定要你双倍奉还!
一连半个月,因为周若鸿外出办差,一直都没去看楚凡儿。
这可给了楚凡儿制造了机会。
她和莫如松日日厮混,在莫如松高超的床技下,楚凡儿如久旱逢甘霖,高潮迭起,无法自拔。
不知今夕是何夕。
早就把周若鸿抛之脑后。
而宅院里的人卖身契都在楚凡儿手里,又加上林嬷嬷的敲打,对于楚凡儿和莫如松的事都守口如瓶。
“莫郎,你为何愁眉不展?”楚凡儿现在对于她的情郎可是爱得不行。
“一想到不能和你长长久久双宿双飞,我的心就一阵痛。”莫如松惆怅地说道。
思及莫如松的话,楚凡儿何尝不难过。没想到莫如松爱她至此,她又一阵感动。
看到楚凡儿被他带动了情绪,莫如松赶紧拿出一瓶酒,说道:“来,你我共饮此杯。让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
说着倒了一杯给楚凡儿。
楚凡儿不疑有他,接过一仰而尽。
随即一抹红霞浮现在面颊。
“莫郎。”楚凡儿明显已经动情,情不自禁地攀住莫如松的脖子。
透明红帐内,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在彼此纠缠,好不快活。
楚凡儿不知道,她不知不觉间服用了柳之心专门给她配的秘药。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楚凡儿这个月的月信还没来。
难道有了吗?
楚凡儿赶紧叫林嬷嬷偷摸着请了一个郎中过来。郎中一番望闻问切后,笃定地说道:“恭喜夫人,您的脉象如玉盘走珠,显然已经怀孕一个月有余。”
“此话当真?”楚凡儿又喜又忧,喜的是盼了多年她终于怀孕了,她终得入周府的契机。
忧的是这个孩子不是周若鸿的。
“老夫行医多年,怎会有错!”郎中说着都带了点怒气。
林嬷嬷赶紧塞给郎中一些银子,又好言好语道歉一番,终是打发他走了。
楚凡儿在屋里坐立难安,莫如松一来,她便扑进他怀里哭泣。
得知楚凡儿怀孕了,莫如松心中暗喜,嘴上却温柔安慰。
这边柳之心很快得知楚凡儿有孕之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上一世就知道楚凡儿难以有孕。
为了怀孕,楚凡儿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最后寻得一位名医医治,让她一举得男。
这一辈子嘛,她会让楚凡儿永远无法生育!
柳之心让秋香给楚凡儿配了一种民间秘药,此药药性极为霸道狠毒,一经服用,即可有孕,但是多数保不住,在三个月之前必定流产。
流产过后的身体也必将衰败从此再无法有孕!
此药曾经作为后宫娘娘们争宠陷害的秘药,民间并不得见。
还是秋香祖上出过太医才知道这个方子。
“小姐,那要不要告诉大人?”秋香在一旁问道。
“不,先不用。”她做这么多事,可不是为了抓奸那么简单。
这边楚凡儿得知有孕后,更加盼着周若鸿回来。左等右等,又差了人告知他,周若鸿才姗姗来迟。
一见面,楚凡儿就扑上去。
“周郎,我想你想得好苦!”楚凡儿未语泪先流。楚楚动人的模样让周若鸿心猿意马。
他这段时间怕楚凡儿逼宫,所以只能尽量躲着。但是实际上他也很想她,想她的柔情蜜意,想她的红袖添香,想她在床上媚态横生的样子。这是从柳之心那里从未体会过的。
所以现在楚凡儿只是轻轻撩拨,周若鸿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
一时红浪翻滚,阵阵呻吟,又是春宵一刻。
在楚凡儿的坚持下,周若鸿又在她那里一连待了几天。为了敷衍柳之心,他借口因公外出办差。
然而,柳之心早已不在乎他的去向。
如今的周若鸿在她心中,与死人无异。
她所思考的,是如何收回这些年自己付出的一切。
尽管她不缺这些钱财,但绝不能让周家这些人渣占尽便宜。
片刻思虑后,她心中已有了计较。
“小姐,别想了,先吃点燕窝吧。”小桃接过丫鬟手中的托盘,顺手揭开碗盖,却发现碗里竟是普通的白燕窝。
“这是怎么回事?!小姐的血燕窝呢?!”小桃怒声质问那丫鬟。
丫鬟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回道:“回禀夫人,刚……刚才在厨房被小姐看到了,她就给换了,还说……”
丫鬟口中的“小姐”,正是周若晴。
“她还说了什么?”柳之心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丫鬟犹豫了一下,小桃狠狠掐了她一把,她才战战兢兢地说道:“她还说……说您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柳之心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呵,我不配?到底是谁不配?整个周府都是靠我养活,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我看她才是最不配的那个!”
小桃气得咬牙切齿:“小姐,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之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道:“自然不会。我会让她们加倍偿还。小桃,你过来。”
小桃连忙凑上前,柳之心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小桃听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立刻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图。
柳之心又唤来秋菊,同样耳语一番。秋菊领命后,匆匆离去。
柳之心靠在榻上,眼中满是笃定。她倒要看看,没了她这个“血包”,周家和楚凡儿还能得意多久。
与此同时,汴城最大的酒楼“芙蓉记”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二楼的雅间中,几个年轻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瘫在座位上。
“喝!今天小爷我请客,这是我家的酒楼,随便喝!”一个肥头大耳、身穿绫罗绸缎的公子哥打着饱嗝,豪气冲天地喊道。此人正是周若雁。
这“芙蓉记”本是柳之心的陪嫁产业,但在周家人眼中,早已将其视为囊中之物。
周若雁口口声声说是请客,实则从未付过一文钱。柳之心以往念在一家人的份上,并未计较。
“这天天吃喝,有点腻了……”其中一个面生的年轻人低声嘟囔道。
“是啊,天天吃喝确实无趣。不过,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另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地方?”周若雁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
“哎,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敢去。”男子故作高深地摇摇头。
“有什么不敢的!你快说!”周若雁拍着桌子,大声叫嚷起来,显然已被勾起了十足的好奇心。
那男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去赌桌上玩两把,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众人一听,顿时酒醒了几分,面面相觑,面露惧色。毕竟,在座的虽然都是些酒囊饭袋,但家中长辈都曾耳提面命,严禁他们沾染赌博。
“看看,不敢去了吧?”男子嗤笑道,语气中满是嘲讽。
周若雁却逞强道:“哼,有什么不敢的!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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