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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小甜文|家境贫寒学霸G vs 娇生惯养大少爷S(全文完)

日期:2025/04/06 03:46来源:未知 人气:51

导读:七月初,热浪翻滚,风把村口小路上的尘土吹起一层,浮在保时捷黑亮的车面上。司机李叔帮江元把不多的行李拿下来,很轻的箱子,就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看了眼路边正皱眉挡太阳的江元,李叔叹了口气,不知道老板家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要怎么在乡下待上一整个假期。他把行李箱推到江元手边,叮嘱道,“小元,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等假期一结束我就来接你。”江元这才慢吞吞放下挡太阳的手,只是眉头依然......

七月初,热浪翻滚,风把村口小路上的尘土吹起一层,浮在保时捷黑亮的车面上。

司机李叔帮江元把不多的行李拿下来,很轻的箱子,就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看了眼路边正皱眉挡太阳的江元,李叔叹了口气,不知道老板家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要怎么在乡下待上一整个假期。

他把行李箱推到江元手边,叮嘱道,“小元,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等假期一结束我就来接你。”

江元这才慢吞吞放下挡太阳的手,只是眉头依然皱成一团,满脸不高兴,“知道了,谢谢李叔,你路上小心。”

黑色的车身很快就消失在这条尘土飞扬的小路尽头,江元看着地上的车辙,郁闷地用脚尖去把那些清晰的痕迹碾掉,但很快又因为被泥土弄脏了鞋而不开心起来。

身旁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田地,种着他不知道名字的农作物,植物叶片被风吹动,毛刺刺的边会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红痕,汗水流过去带起一阵针扎般的痒痛。

江元的心情在此刻彻底跌到谷底。

他出生十七年,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

这座贫穷的小村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雨塘,这里有漂亮的水池,有荷花和鲤鱼。

二十多年前,江元的父母就从这里走出去。

他们是村子里考出去的第一代名牌大学生,背井离乡带着单薄的行囊远赴首都求学,后来又刚好赶上了时代红利,奋斗多年,这才一步一步打下家业。

江元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已经很优渥了,江家父母不愿儿子再重复自己那样物质匮乏的童年,所以在江元身上极其舍得花钱,什么都要最好的,很细心地去关爱他照顾他。

时间长了,江元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性格就难免娇气任性了点。

江家父母本来觉得等长大以后就好了,但等着等着就发现,江元直到十六七岁还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撒娇发脾气,半点挫折都受不了。至此,他们终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夫妻二人一商量,决定把江元送回老家过一个暑假,好好改改他被溺爱娇宠出来的毛病。

这次无论江元怎么反对抗议都没有用,所以他刚一放假就被打包送到了这个小破村子的村口。走之前,妈妈还安慰他,说雨塘好玩的东西也很多的,等元元去了肯定觉得有意思。

此时此刻,想起妈妈的话,江元愤愤拍了拍身上的土,心想这到底哪里有意思!

江元并没有在村口等太久,接他的人很快就到了。

阳光太刺眼,江元眯着眼睛,没太看清,只见那人似乎比他要高上不少,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校服短袖,眼睛黑沉沉。

“江元?”

那人出声,声音比一般十几岁的男生要更低更冷一点,有点像春天里,树荫下还没融化掉的雪。

“我是。”江元应声抬头,这才看清他。

对方意外的长得很不错,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形状很好看,明明看起来是比较不好接近的样子,但左脸颊上却有个很明显的酒窝,说话时就能看到,这让江元觉得这人亲和了不少。

于是江元主动打招呼,“你是陈则川吧?妈妈和我提过,以后就要先麻烦你了。”

陈则川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看了眼江元,那张白皙的脸被晒得发红,看起来分外乖巧,他伸手拉过了江元的行李箱,淡淡开口:“走吧。”

陈则川是江家父母多年来的资助对象,他父母和江家夫妻是同辈人,但却因为意外早早去世了。

那个时候陈则川才上小学,家里也没有别的长辈,差不多是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江父江母知道了,一直资助他到今年高三。

江家夫妻偶尔也会和陈则川通个电话,关心一下他的学习和生活,觉得这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心疼的同时也会有点羡慕,觉得自家江元要是能像这孩子一样优秀就好了。所以这次把江元送回来,他们特意拜托了陈则川照顾,希望两人相处一个假期,江元能近朱者赤一点。

陈则川家在村子最后面,要绕过不少弯弯的小路,踏上几阶踩的光滑的石头台阶才到。

是个不大的小院,空落落的,背后是一片小山坡,有个很浅的池子,偶尔能听到小孩们跳到水塘里洗澡时的“扑通”声。

陈则川推开已经松动的木门,转头看向江元,示意他进来。

院里养了只黑狗,长得很凶神恶煞,见了生人很兴奋,汪汪大叫,江元没防备,吓得直接躲到陈则川背后,紧紧搂住陈则川胳膊,嘴里还吱哇乱叫:

“啊!陈则川,它要吃我!”

陈则川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护住江元,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和江元的胳膊毫无阻隔地相贴,江元大概是被晒久了,身上很烫,薄薄的汗水像胶水一样把他们黏在一起。

“没事。”

他默不作声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它不会吃你。”

江元仍旧有点怕,躲在他身后,嘴里轻轻地“嘶”了一声。

陈则川转头,就见江元蹙着眉,抿着嘴唇,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他打量江元几下,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元这才伸出胳膊给他看,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一道道红印子,“路边叶子划的,好疼。”

陈则川刚悬起来的心又一下子放下。

是被玉米叶划到了而已,村里最常见的作物就是玉米,无论大人小孩,被玉米叶子划几道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也值得说吗?

娇气。

“我看看。”

陈则川敷衍地应付他,“一会儿打水给你洗洗。”

进了房里,江元一下子觉得凉快了许多。

这里没有空调,就一个老旧的吊扇吱呀呀旋转,但神奇的是居然很有效地阻挡了外面的暑气。

他环视四周,挑了个小板凳坐下,抬头可怜巴巴看陈则川,“好累,可以现在就休息吗?”

陈则川帮他把行李放好,“等下。”

陈则川又推开门去了院子里,接了水端进来。

家里的水是连的井水,来自地下,就算是大夏天也冰冰凉。

江元洗了脸,又擦了擦露在外面的胳膊腿,瞬间觉得舒服了不少,就连刚刚觉得热辣辣发痛的胳膊上被叶子割出来的印子似乎也好了很多。

陈则川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不疼了吧?”

江元想了想,“还是有点。”

他把胳膊举到陈则川面前,陈则川疑惑地挑眉看他。

“你给我吹一吹。”

江元很理所应当地使唤人,习以为常地撒娇,“吹一吹就不疼了。”

匆匆吃了晚饭,累了一天的江元很快冲了澡准备睡觉。

陈则川家院子里一共就三间房,就算能空出来多余的房间也没有多余的床,所以他只能接受自己要和陈则川一起住的事实。

不大的床上铺了凉席,陈则川很安静地躺在侧边,江元睡不惯,觉得硌得慌,翻来覆去。

他睡前和妈妈通了个电话,现在有点想家,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顶,心里那点不太舒服的感觉就愈演愈烈,鼻腔发酸。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院子里树的影子映在陈则川脸上,随着风影影绰绰明明暗暗,陈则川也睡不着了。

他从很小开始就是一个人生活,现在身边多睡一个人实在是不太适应,更何况这人还总是乱动,半点不安生。

他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干脆睁开眼坐起来,开口问道:“怎么不睡?”

江元眼眶红了一圈,没掉眼泪,但声音已经带上了闷闷的哭腔。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家,只好找了个理由,说,“我今天走了好多路,哥哥,我腿好酸。”

和妈妈打电话时,妈妈说让他喊陈则川哥哥,要礼貌点。

陈则川坐在床边,没说话,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注视江元片刻,心想怎么会有人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又认命地下床去烧水。

安静的厨房在深夜里跃动起一簇火花,陈则川盯着水慢慢烧开,倒进盆里,兑成合适的温度。

“过来泡一下。”

他把水端到房间里,示意江元伸脚。

刚刚还没没明白这人去干什么的江元此时反应过来,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还泛红的眼睛,抬头看陈则川:

“谢谢哥哥,你真好。”

他试了试水,“有点烫。”

“烫才有用。”陈则川没有太多哄他的耐心,干脆直接握住他的脚腕,按进水里。

麻烦精。

但江家叔叔阿姨这些年一直在帮他,陈则川想,算了,只是照顾江元一个假期而已,麻烦点也没什么。

换了新环境的江元最开始有点失眠,直到好几天后才好起来,只是依旧睡不惯硬板床。

所以每每早上醒来,陈则川都能发现这位少爷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头刚好靠在他胸前,睡得很香。

夏天的清晨气温低,晚上开着窗凉快,到早上就会有点冷。江元总是把他的小薄被子踢到一边,冷了就在梦里扯陈则川的被子,盖一半到自己身上。

陈则川试着纠正了几次,但回回纠正,第二天还是不管用,干脆随江元去了。

把被子给江元盖好,陈则川起身下床,洗漱做早饭。在等待饭煮好的时候,又拿了书去院里晨读。

他和江元一样大,开学上高三,尽管家庭过于贫困,但陈则川成绩非常优异,不出意外等待他的是最顶尖的大学。

等单词背完,厨房里蒸的米糕和煮的粥也好了。

陈则川放好书,把饭拿到他们房间桌上,就见刚睡醒的江元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喊他哥哥。

“……”

陈则川怔了一下,直到被手里的碗烫到才反应过来,他转过头不再看江元,淡声道:

“过来吃饭。”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天了,但是他还是不太习惯身边多出江元这个人,也不习惯江元总是冲他撒娇,叫他哥哥。

这样亲近的,或者说是亲昵的关系对于陈则川来说是很陌生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确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

江元对他来说只是个打扰他学习的,事情很多很娇气的麻烦精,吃不惯睡不惯,总是挑食,前几天的饭菜不喜欢,要变着花样做饭,比如像今天这样特意蒸米糕看看他喜不喜欢吃。

但陈则川又想,可江元一点也不讨厌,虽然被溺爱惯了,但很有礼貌,叫他哥哥的时候……也很可爱。

麻烦一点也没什么的。

“诶,这是什么?”

江元坐到桌边才发现有盘白白胖胖的糕点,他捏了捏,好软。

陈则川言简意赅,“米糕。”

村子里习惯吃一种用菜叶和粗粮一起蒸出来的主食,江元吃不惯,说卡嗓子,只愿意喝一点点粥。陈则川拿他没办法,这才去问了邻居家阿姨,做了小孩子才吃的米糕。

江元把糕点捏起来,闻一闻,是很香甜的气味,咬下去蓬松柔软,能尝到里面放了甜甜的馅料。江元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这是他来到雨塘村以后吃到过最好吃的东西。

他难得表现出不错的胃口,几口解决掉一个米糕,心情也愉快起来,眯眼看院子里的大黑狗打盹,又问:

“哥哥,你怎么不吃。”

陈则川摇摇头,“你吃。”

米糕做起来麻烦,还是都给江元吃为好。

江元不听,很固执地把手边的盘子往陈则川那边推,又双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圆圆的眼睛眨动几下,带着笑意:

“哥哥,你特意做给我吃的吗?”

陈则川没回答,但江元知道肯定是这样的,他越过桌子去勾陈则川的手,弯着眼睛露出一个很可爱的笑。

“你太好了,我下次和你一起做。”

江元并不觉得这样亲密的举动有什么不对,他自小被爱包围,也乐于去爱人,善于共情又不对人设防。

虽然在生活上有点娇气,但江元真的是个很好的小孩。

陈则川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垂眸看了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又把桌上那盘米糕重新放回江元面前。

“快吃吧,一会要凉了。”

雨塘村在山间,因为地势原因多雨,尤其现在是夏季,早上刚吃完饭没多久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

江元无聊,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房门口,看院子里的土地被噼里啪啦砸出一个个小水坑,潮湿的水汽越过门槛扑在他的脸上。

回过头,就见陈则川正换衣服,拿上雨衣,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诶,哥哥,你要出去吗?”

陈则川“嗯”了一声,去旁边小杂物柜里拿了个背篓和小锄头。

雨塘村旁边的山上产药材,雨后采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高价来收,村里人大多都会卖这个补贴点家用。

江元知道以后就立刻站起身,兴冲冲表示他也要去帮忙。

陈则川不同意,“路上太滑,而且采药很累。”

江元就眼巴巴看他,“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求你了哥哥。”

江元长得好看,尤其是眼睛很亮,眼皮很薄睫毛很长,看人时有种近乎迷惑性的乖巧。

两人对视片刻,陈则川只能无奈妥协,他脱下身上的雨衣套在江元身上,又去另外挑了把小锄头递给江元。

“走吧。”

出门时雨已经变小很多了,只剩下丝丝缕缕像雾气一样的水线在半空中荡着。

陈则川并没有骗江元,路上真的又滑又脏,下过雨的山林里到处是泥巴,一不注意就会踩一腿泥。

江元不太熟悉走这样的路,于是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雪白的鞋被泥水完全包裹,接二连三踩进水坑,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鼓着腮帮子甩了甩身上的水,一抬头就和正回头看他的陈则川对视。

对方伸手抬了下他雨衣上的帽檐,“你如果现在后悔了,我送你回去。”

江元犹豫了一下,摇头,抓住陈则川的手。

“哥哥你拉着我吧,拉着我,我就不会再踩错地方了。”

他的手露在外面,被雨水沾染的湿漉漉,有点发凉。

陈则川没防备,一下子被他牵住,下意识想退开,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皱着眉把江元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暖热。

算了。

他看江元一眼,觉得把这个麻烦精一个人放家里更不放心,还是带在身边吧。

“那你要跟好我。”

江元觉得自己至少是能帮上陈则川点忙的,但事实证明,江小少爷完全不适合干农活。

药材的根埋的很深,江元不会用锄头,一顿乱锄,也没见挖出来多少。

他干脆扔掉工具直接上手拔,这倒是方便了很多,就是还没拔几棵,江元的手心就彻底被粗粝的植物根茎磨破了。

他蹲在地上,摊开手,热辣的痛感从伤口处蔓延开。

江元是个特别忍不了疼的人,眼泪汪汪看陈则川。

“哥哥,手疼。”

陈则川把手里刚拔下来的药草扔到一旁的竹背篓里,走过来弯腰看他。

唯一的雨衣穿在江元身上,陈则川那件浅色的短袖已经被打湿到半透明,此时能很容易得看到他身上流畅的薄薄肌肉的轮廓。

他轻而易举就能攥着江元的手腕把江元拉起来,又皱眉带人去附近的山涧清理伤口,心想自己真是中邪了才会同意江元过来干活,明明早知道这位少爷细皮嫩肉又娇气,是吃不了一点苦的。

再说,江元本身就不该吃苦,那种可怜巴巴的模样不适合出现在江元脸上。

用山涧水洗了手,又找了消肿的草药给敷好,等把江元的手处理好后,天也彻底晴了。

温度迅速上升,山间腾起一团一团的雾气。

陈则川收拾好东西,背上装了一大半的背篓,朝坐在一边的江元勾了勾手。

“走了,回家。”

走之前他又仔细看了看江元的伤,问:“还疼不疼了?一会儿带你去村里诊所看一下。”

“不用。”

江元摇头,只把手伸到他脸前,“哥哥,你给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陈则川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

“娇气。”他声音很低。

接着,陈则川捏住江元细白的手腕,凑近,轻轻吹了一下。

下山的路似乎变漫长了许多,折腾了一上午,现在太阳还出来了,江元更觉得疲惫,还没走一半就说要休息。

他坐在树荫下的大石头上吹风,两条小腿晃来晃去。

江妈妈刚好来了电话,母子两人聊了会儿天,手机忽然被江元递到了陈则川手里。

“哥哥,我妈妈要和你说话。”

陈则川轻轻挑了下眉,“阿姨,您好。”

江妈妈在电话那边笑了笑,“小陈,这几天元元多亏你照顾了,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没有。”陈则川犹豫了一下,“他很听话。”

“你不用给他说好话,阿姨最知道他什么样。”江妈妈叮嘱,“你别惯着他,该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多锻炼锻炼他。”

陈则川点头,答应的好好的,“好,我知道的。”

但挂了电话,转头,目光落在树下的江元身上,江元正弯着眼睛看他,白皙的脸颊因为热而浮起一层粉,神情很可爱。

陈则川顿了一下,忽然又把刚刚说过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还累吗?”

江元立刻点头,他腿还很酸,不想现在就继续走路,语气加重,“累!”

“哦。”

陈则川悄悄攥了下衣角,然后朝江元伸出手,“那要抱吗?”

他语气冷静地补充,“得快点回家,不然一会日头上来,太热了。”

下山回家的路陈则川走了十几年,分外熟悉,就算抱着江元走也没什么负担。

因为背上背着草药,他要从正面托着江元的大腿,让人搂着自己的脖颈,双腿环住他的腰。

两人一下子贴的极近,明晃晃的日光照下来,一切都有种无所遁形的意味。

江元很不好意思,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哼哼唧唧半天,纠结来纠结去,“哥哥,你累不累。”

陈则川往上掂了掂他,“不累。”

陈则川没骗人,他的确觉得还好,江元不爱吃饭,身上没什么肉,很瘦,抱着也不怎么沉。

江元有点不信,但他干了一上午活,虽然没能帮上什么忙,可实在很累,不情愿走路,想了想,只好道:

“哥哥,那再抱五分钟。”

“嗯。”

偶尔有微凉的山风吹过来,江元有点困倦,头压在陈则川肩膀上,迷迷糊糊问:“五分钟到了吧?”

“没有。”

陈则川拍了拍他的背,“睡吧,五分钟以后我叫你。”

江元当然没有在五分钟后醒来,他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家里床上,马上要准备吃午饭了。

陈则川在院子里晒那些药材,太阳正晒,出了一层薄汗。

原本想要去兴师问罪,问哥哥为什么五分钟后没有叫醒自己的江元立刻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去房间里给陈则川拿了条湿毛巾擦脸。

他没做过这些事,毛巾拧得潦草,下摆还滴着水,顺着陈则川的锁骨就直接流到衣服里,校服短袖被打湿一片。

“哥哥,衣服湿了。”

帮倒忙的江元有点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陈则川没在意,把最后一株药材摆好,脱下身上湿溻溻的衣服,顺手晾在了旁边的晾衣绳上。

“一会儿就干了。”

陈则川平时看起来只是比一般高中生更高挑一点,并不显得壮,但脱了衣服才能看到那一身因为常年干活而锻炼出来的漂亮肌肉。

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鼓动,江元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自己的脸变得很烫。

也许是院子里太晒了。

江元匆匆跑回房间,把老旧的吊扇拧到最大档位,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再去看陈则川,逃避似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那件校服短袖仍旧被挂在晾衣绳上,滚烫的阳光和热风把它灌满,薄薄的布料鼓起,在晃眼的夏日里飘动,像是一个洁白的纯棉的梦。

江元觉得自己开始适应在这个小村子里的生活了。

他习惯了很多事,改掉了原本被溺爱出来的诸多坏习性,不再对生活挑三拣四,因为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珍贵,就算只是几把蔬菜或是一盘米糕。

这些是很重要的事,但不是最重要的,江元想,最重要的是,他开始习惯和陈则川在一起了。

水塘村的日子并不是大众意义上的舒适,但因为和陈则川在一起,就显得缓慢而悠长美好。

八月中,最热的季节,一天中只有晚上会凉快一些。

他们会在晚上爬到房顶上吹风,巨大的星穹笼罩在山野之上,那样明亮的星河就在眼前流淌。

江元一个个辨认星星,兴致来了,扭头看向陈则川,“哥哥,你是什么星座?”

夜风把陈则川的发丝吹动,那人垂了垂眼,“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江元对这个回答很不满,“知道生日就知道星座的,像我是圣诞节出生,就是摩羯座,哥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陈则川想了想,“太久没有过了,忘记了。”

他打断江元还想说的其他话,伸手揉了揉江元的头发,“走吧,下去睡觉了。”

江元睡不着,翻来覆去,心里因为陈则川轻描淡写说自己很久没过生日这件事难过。

上天似乎格外恩宠江元,让他在爱里出生,在爱里长大。他没有见过真正的苦难,所以只是没有过生日,已经足够让他因为心疼而难眠。

江元拥有太多的爱,所以他决意,也要把这样的爱送一份给陈则川。

所以大半夜不睡觉,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陈则川证件的江元终于知道了哥哥的生日。

八月十六日,陈则川是狮子座。

然后他又忽然发现,八月十六日,就在几天后。

江元不再任何时候都黏在陈则川身边,在陈则川学习的时候,他就自己也搬个椅子,在另一张桌子上埋头苦干。

陈则川去看过,但没看明白江元在干什么。

桌上只零散堆着一堆白桦树的树皮,还要铅笔和刻刀。

其实江元只是想做点手工,然后换钱给陈则川买蛋糕。

当时被送回来时,父母并没有没收他的零花钱,江元现在并不缺买个蛋糕的钱。

以往朋友生日,他都会很慷慨地给对方送上昂贵的礼物,但这一次,他不想那样,他要给陈则川一个,完完全全来自他的生日。

江元没什么挣钱的经验,也没什么技能,还干不了体力活。但好在他是艺术生,做点小手工拿去卖还是没问题的。

桦树皮晒干后,内芯是紧实的白色,可以撕下来,一层层,像柔韧的纸。

江元皱眉捏着短短的铅笔在上面作画,又拿刻刀去刻,等做完就是个很漂亮的工艺品。

等那一堆桦树皮都画完后,趁着陈则川上山收药材,他借口太热没跟去,而是央求邻居家在县城工作的姐姐带他一起去了县城一趟。

江元找了个中学,在门口摆摊,因为东西实在很精美,又不贵,所以市场还不错,吸引了不少女孩子驻足。

一下午过去,倒还真挣了点钱。

虽然这点钱放在以前还不够江元和朋友吃个下午茶,但此时却显得弥足珍贵,江元几乎有点舍不得花。

他在县城里转了一圈,找了个蛋糕店,挑挑拣拣,买了个最漂亮的小蛋糕,不大,他们两个人吃刚好。

回村子里的大巴车好慢,在山路上颠簸。

江元不习惯,晕车头痛,闭眼休息,到下车才发现陈则川刚刚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哎呀”了一声,一边回拨一边往家里赶,到院门口时刚好和陈则川碰上。

他第一次见陈则川露出那么着急的表情,紧皱着眉,神色带着担心和怒气,左脸颊上的酒窝没出现,看着就有点凶。

“去那里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让我陪你?”

江元把拎着小蛋糕的手背在身后,“哥哥你听我解释。”

陈则川深吸了一口气,反复确认了几眼江元没什么事,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

他以为江元又要耍赖撒娇,试图蒙混过关,就像平时闯祸时那样。

但实际上,江元只是向他走进了一步,那双圆圆的,眼尾上扬的眼睛亮晶晶,又从身后捧了个蛋糕出来。

“哥哥,生日快乐。”

怕蛋糕化掉,江元一路上拿冰袋捂着,回到家后就迫不及待打开给陈则川看,催他快点吃掉。

那时漫长的夏日白昼才刚刚接近尾声,天擦黑,挂着紫粉色的云层。

那一个小小的蛋糕上点了蜡烛,豆粒大的火光,把陈则川照亮。

他到现在也没从那句“生日快乐”中反应过来,直到被江元推了推才回神。

“哥哥你愣着干什么。”

江元比他要兴奋多了,怕晚风把蜡烛吹灭,一边伸手给蜡烛遮风,一边催他:“哥哥快吹蜡烛许愿啊,十八岁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

陈则川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

这一刻,他们离得很近,触手可及的距离,但陈则川知道,两人之间看不见的鸿沟如同天堑,江元于他,是遥不可及。

一定会实现的愿望吗?

陈则川闭眼,许愿,吹蜡烛。

那一秒,他想,他要走到江元身边。

还要挣很多很多钱,不然怎么养江元。

日子在蝉鸣、西瓜、凉席印在皮肤上的一道道红印中走过。

谁也没说,但江元和陈则川两个人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偶尔,陈则川会说江元娇气,但他又偏偏是最情愿成全江元这种娇气的人。

他会给江元做各种想吃的东西,会在午睡时给江元扇扇子,会在江元走路累了之后给江元捏腿。

江元就会笑眯眯看他,说哥哥你真好。

妈妈明明是把江元送回来吃苦锻炼的,可是遇见了陈则川,江元仍旧是掌上明珠。

天热时,陈则川家后面的小水池是最好的去处。

冰冰凉的山涧水从山上流淌下来,在低洼处汇成这么一个浅浅的小池塘,水深到人的膝盖,很浅,没什么危险。

晚上的时候两人会去小水池里洗澡,驱散一天的热意。

和陈则川脱衣服后精壮的身材不同,江元就显得瘦弱了许多,皮肤很白,在月光下像一片落在夏天的雪。

水面上月色粼粼,江元一动,力道温柔的涟漪就泛起,一圈一圈推到陈则川身上。

这样不动声色的互动独属于这样静谧的夏夜,两人心里的涟漪也一圈圈交融。

一时间,他们谁都没说话,安静的对视让江元的脸又一次变烫。

他捧了把水扑在脸上,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附近有人擦过草丛的声音传来。

应该是附近其他几个年轻男生,偶尔也会过来玩水。

江元没太大反应,但旁边的陈则川已经一下子站起身,不想别人看见江元,他拎过旁边的衣服穿上,又直接拿衣服包着江元抱了起来。

“你穿衣服太慢了。”

他解释了一句,又说,“走吧,该回家了。”

江元胸口湿漉漉的皮肤把陈则川的衣服沾湿,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们胸膛紧贴,清晰印着对方的心跳起伏。

凉爽的晚风吹来,但江元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好像埋在了陈则川正午时晾晒的校服短袖里。

那样灼热的、带着阳光香气的、随着风鼓动的情绪不断飘动。

他双手搂紧了陈则川的脖颈,低低念了一句,“哥哥。”

陈则川把他抱的更紧了点,“嗯。”

下一刻,带着热意的吻就落下,位置刚好是陈则川左脸颊上的酒窝。

江元眼睛很亮,脸颊带着红晕,他并不觉得爱是一件需要遮掩的事,他的喜欢也不用藏着掖着。

于是他很郑重,他说:“哥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喜欢,因为我喜欢你才亲你的。”

“和我谈恋爱,可不可以?”

远处的山间似乎有流星落下。

陈则川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事,他控制不住自己震到胸腔发痛的心跳,控制不住心里升起的巨大的喜悦,他只能克制自己不去回吻江元。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很多话,但他沉默了许久,只是说:

“江元。”

“不可以。”

至少现在还不可以,至少要等他跨越他们之间的鸿沟,真正走到江元身边。

他不介意这是江元的一时兴起,他只是怕江元后悔。

暑假在八月末结束,司机李叔准时来到村口接江元回家。

依旧是一个日光白亮的大晴天,车辆行进时会带起一阵浮起的尘土。江元走之前已经不高兴了好几天,和陈则川闹别扭,因为对方不和他谈恋爱而生气。

他低着头,脚尖把地上的小土块碾碎,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又抬头看陈则川: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陈则川没回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神情带着一种江元看不懂的克制与隐隐的落寞,“再见。”

江元的眼睛一直到上车后很久都是红的,他把脸埋在后座的抱枕上,洇出一片潮湿的水渍。

半晌,江元愤愤摸出手机,给陈则川发消息。

“讨厌你。”

陈则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好久,对话框里一句“元元,不要讨厌我”反反复复,删删改改,但最后发出去的还是,“江元,一路平安”。

开学后陈则川高三,时间变成了一张张填不完的试卷,江元在父母的安排下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两个人都变得忙了起来,似乎明亮夏日中的水塘村只是一个被装在七彩肥皂泡里的梦。

有时候江元会觉得陈则川一定已经把他忘记了,可几个月后圣诞节那天,他又接到了来自陈则川的电话。

对方最开始没有说话,大概是在学校,能听到一点不太清晰的校园广播的音乐声,裹着雪的冬风哗啦啦吹过灌木丛。

“江元。”

陈则川垂眸,在学校天台的围栏边,堆了两个小雪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被冻红,听着电话对面浅浅的呼吸声,他低声说:

“生日快乐。”

再往后的日子变得很快,新的夏天转瞬而来。

六月高考后,陈则川拿了一个意料之内的成绩,去了最好的大学,而江元出国,正一点点适应新的生活。

他们偶尔会联系,隔着异国,江元的声音会显得闷闷的。

他会问,“陈则川,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陈则川摇头,手里把玩着那年夏天江元没卖完剩下的唯一一个桦树画,“没有。”

“那有没有一点想我?就算不喜欢我。”

陈则川沉默一瞬,“有。”

不是一点,是很多。

临近下一个圣诞节之前,伦敦一直没有下雪,江元会坐在窗前看院子里竖起的还没装饰的冷杉,心想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吗?去年生日,他许的愿是想见到陈则川,可是都一年了还没兑现。

也许他今年会再许一遍。

与此同时,陈则川在首都的雪日里,打开了那份等待已久的被通过的公派留学申请书,书桌正中摆着一张机票。

“今年是不是要过一个灰色圣诞节了?”

还是没有下雪,夜晚,街边的圣诞处处奏响,江元走在路上,很郁闷地小声抱怨。

他手里捧着杯热可可,脖子上松松垮垮围了条绿格子围巾,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

就像迟来的雪一样,今年,陈则川怎么还没和他说生日快乐呢。

忽然,江元觉得额头上沾染了一点凉意,他怔怔地伸手一摸,那点凉意就化成了水。

身边的人群开始发出欢呼声,他抬头,看灯光下,有无数的白色雪花旋转而下。

下雪了。

“江元。”

江元听到有人在叫他,是许久没听到,但分外熟悉的声音。

为了迎接圣诞节,伦敦街上树起了巨大的圣诞树和灯光天使,而明亮的光下,陈则川走到他身前,帮他整理好了没系好的围巾。

江元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嗓子哽的难受,眼眶红了一圈,半晌才问:

“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陈则川很轻地叹了口气,露出左边脸颊上的酒窝,“我怕你真的要讨厌我了。”

他声音很轻,有种愿望实现的满足感。

江元眼里将落未落的眼泪就“啪嗒”一下掉出来。

他仍一眨不眨看着陈则川,闷声问,“这是很重要的事吗?会因为这个来见我吗?”

“是,非常重要。”

陈则川用指腹擦掉他脸颊上的泪痕,重复他那年夏天的话: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喜欢,因为我喜欢你才来见你的。”

陈则川目光认真地注视江元,“一直很喜欢你,一直没有忘记,一直都很想你,不是一点点,江元,是很多很多。”

“所以才会走到你身边,这次要我来问,元元,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江元用手背草草擦了一下眼睛,但眼泪还是扑簌簌的流,他有点狼狈地用力点了下头,说不出话。

陈则川只好先给他拍了拍背,握着他的手腕,让他停下用力擦眼泪的动作,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眼睛,有点无奈地笑了:

“我不是想惹你哭的。”

江元觉得自己太没面子,把头扭到一边,眨着还湿漉漉的睫毛乱找借口:

“我是因为刚才喝热可可烫到,太痛了才哭的。”

“好吧。”

陈则川把他的脸扭回来,温热的手心贴住他因为冬风冰凉的脸颊,认真和他对视。

“哪里痛?元元,我给吹一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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