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TikTok的封禁之路：白宫、国会与最高法院的法律较量

12月7日，美国哥伦比亚特区巡回法庭上诉院驳回了TikTok的诉求。

判决认为美国国会及白宫要求字节跳动出售TikTok，否则将在美国境内予以封禁的行为，既不违反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也及言论自由原则，也不违反第五修正案及平等保护原则。上述判决是由三位法官一致作出的。他们指出，美国国会及白宫是出于保护国家安全的目的，对TikTok进行限制，没有打击或扶持某种特定的内容，所以言论自由原则没有受到破坏。而这一判决意味着留给TikTok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若想避免被封禁，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把官司打到联邦最高法院，在1月19日大限之前得到有力判决，从而取消国会立法。而有报道称，字节跳动还把希望放到了美国后任总统川普身上。

川普在上一总统任期里一度要封禁TikTok，但因没能连任最终作罢。这次竞选总统的时候，态度发生180度大转弯，不仅注册了账号，并积累了大量粉丝，而且川普认为不能封禁TikTok，否则不利于市场竞争，会形成垄断。而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为此专门联系上了马斯克，希望这位为川普胜选立下汗马功劳的世界首富能够穿针引线。

所以有很多人以为，在1月19日大限之后，川普也许能从根本上把立法取消，但事情并没那么简单。首先一点，美国总统不能推翻已经签署并实施的法律，如果现任总统可以随意宣布上任总统签署过的法律无效，那还要国会干什么？而总统交接的时间点是1月20日中午，TikTok法案恰好在1月19日生效。当初立法的时候，就是踩着这个时间节点，刻意不把问题留到下一届总统。

如果想推翻过去的立法，唯一方式是促使国会通过一项新的法律将其取消，但这个过程将非常漫长且困难。而且关键一点是，当初该法案在美国国会获得了两党高度一致的压倒性支持，要在法案通过之后大半年再搞一个新法案予以推翻，显然需要消耗巨大的政治资本。即便不考虑政治人物立场可变，假设川普依然对TikTok存在好感，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毕竟为了救一个中资软件而去消耗政治资本，又能得到什么呢？而根据美国财经媒体分析认为，川普对TikTok的态度很可能已经转变，其依据有以下几点，第一，川普新内阁中聚集了一些坚定的TikTok禁令支持者，包括最初推动法律通过的立法者和其他官员，例如被提名国务卿的卢比奥，被任命为国家安全顾问的众议员迈克沃尔兹，以及被提名为国土安全部长的克里斯蒂诺姆。

第二，川普与扎克伯格在近期关系缓和，两人最近在海湖庄园共进晚餐。而川普此前支持TikTok的理由之一就是不想让Meta更加强大。第三，川普想要对中国采取强硬态度，反对封禁TikTok，似乎已经不太符合他的立场。并且川普此前只是认为不应该封禁TikTok，并没有说要让他留在中资企业手里。换言之，它可能会推动TikTok从字节跳动剥离，也就是强制卖给美国企业，但这对字节跳动而言，与封禁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出售TikTok对于字节来说根本不是一个可选项。字节对此心知肚明，从一开始就没抱出售的希望，原因就是中国政府不会允许。

另外，TikTok法案确实允许总统赋予字节跳动一次最长45天的宽限期，但是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必须在1月19日之前进行。第二，必须有确凿证据证明字节跳动正就出售TikTok进行实质性谈判。也就是说，宽限期是为了促成出售交易而予以的优待，不代表字节跳动可以不卖，但前面说了，字节跳动不会出售，甚至不能考虑出售，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获得宽限期。需要强调的是，由于宽限期只能在1月19日之前决定，所以只能由现任总统作出。但拜登从未暗示过自己可能赋予字节跳动宽限期，只要他在1月19日之前不做出决定，那么从1月20日起，对TikTok的禁令就将全面生效。

显然，TikTok只剩下美国最高法院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字节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联邦上诉法院作出判决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表示将会上诉到最高法院。但是这条道路也很艰难，最终获救的希望渺茫。第一，美国最高法院对于受理上诉有极大的自由，裁量权，每年有数以万计的案子被提交上去，绝大部分都被拒绝受理。第二，即便最高法院受理了，也必须在1月19日之前完成整个开庭和判决流程，而且必须判决TikTok胜诉才有意义。但这种可能性很小，最高法院也有可能将案件发回上诉法院重审，但重审流程还是必须在1月19日之前完成，否则也没有意义。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经过旷日持久的司法诉讼，在被实质性封禁一两年之后，美国最高法院终于判决TikTok胜诉。在这种情况下，TikTok可以重新在美国运营，但毫无疑问将要承受巨量的用户流失，市场直接被对手抢占。那么对于字节来说，最坏的结局是否只是失去美国市场，而保留其他海外市场呢？众所周知，美国固然是世界上最活跃、最赚钱的互联网市场，但不是唯一的市场，理论上失去了美国市场，TikTok也可以生存发展下去，只是估值会大打折扣。然而在一些人看来，这种想法依然稍显乐观。

就在美国联邦上诉法院作出判决的同一天，欧盟委员会启动了对TikTok的新调查。这个调查只是预防性的，不太可能演化为封禁。但是可想而知，类似的对TikTok不友好的监管活动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早在封禁法案通过之前，美国就对其部分盟国做过关于TikTok的情况通报。如果字节跳动决定抵抗下去，美国无疑有动力也有能力促使其盟国作出对TikTok不利的行为。无论是出于实际利益还是出于面子考虑，至少一部分美国政客和监管部门是很可能这么做的。那么，中国是否有对等的反制手段呢？遗憾的是，几乎没有。

我们知道美国即将挥舞关税大棒，针对输入自中国的商品加征高关税。虽然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很大，但至少每年还从美国进口上千亿美元的商品。可以做文章，比如针对部分产自美国的商品，同样提高关税税率，或者做得更绝一点，禁止出口部分重要商品至美国。实际上在这方面中国已经开始反击了。12月3日，中国商务部公告，原则上不与许可稼、锗、锑超硬材料相关两用物项，对美国出口石墨两用物项的对美出口实施更严格的最终用户和最终用途审查。然而，TikTok的情况显然不同，因为内地几乎没有美国公司提供的同类产品，例如YouTube、Facebook、Instagram、推特等早已受到限制。因此至少在这个领域，中国基本上没有谈判的筹码和有效的反制手段。相反，美国还可以对微信、b站等中国企业开发的软件下手。因为TikTok法案随时可以通过修正案扩大到其他来自中国的互联网出海应用，所以脱钩断链不仅会出现在商品贸易、半导体芯片等硬件上，也会发生在科技软件上，字节跳动，乃至整个中国互联网行业都应该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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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节跳动是否能在全球范围内找到合适的反制策略，以及如何在法律、政治和经济多方面环境中保持其竞争力，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内的重要议题。